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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薇亞
出處:噗浪

夢墨輓歌代轉


小提琴、楓葉、湖+湖邊神的故事
《1》

  這裡本無人。

  深藏在林間的湖泊不廣為人知,清澈可見底的湖水是這個時代難得可見的,乾淨到低頭即可飲用,甘甜的味道令人欲罷不能。幸運的是,這裡目前只有小動物們會停下腳步,在此休憩與玩樂。這片湖少見地沒有被人類所侵擾。

  每逢秋季時,鮮紅的楓葉便會為這片湖撐起一個天然的陽傘,也為來到此處嬉戲的動物們創造出涼爽的空間。

  一片片從樹上落下的楓葉被微風輕輕吹動,觸及湖面時便順著流水搖晃,為如鏡般的湖泊點綴艷紅的色彩。

  這裡本無人。

  寧靜的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於湖底沉眠的神明鮮少有被驚擾的機會,以前那熱鬧的景象早已經遠去,留下的只剩下她的記憶。

  和煦的陽光穿過了楓葉間的縫隙,落於湖泊之上,波光粼粼的湖面稍嫌刺眼,但早已習以為常的神明將其當作天然的鬧鐘,在此刻就是她醒來的時間。

  每天發生的事情都一樣,陪湖裡的魚兒嬉戲,偶爾調皮地潑水在湖邊的小動物們身上。雖然沒什麼變化,但她並不討厭這樣的日常。

  總比讓過去那件事再有發生的機會好多了。

  忽地,湖水有了非常細小的不自然震動,她很快就發現到了不正常,這與平時動物們喝水時所產生的晃動並不一樣。

  伴隨著這不自然現象的,是段她從未聽過的聲音。

  「這是什麼聲音?」

  她滿懷困惑,存在時間極長的她可從未聽過這種聲音。

  有些高亢但並不刺耳,具備連貫性且相當悅耳。

  這好像叫做曲子,跟很久之前曾有許多人拿著笛子在湖畔邊演奏著,在月夜之下跳舞慶祝的感覺很相似。

  很久沒有聽見這樣子的聲音了,鳥兒的歌聲已經成為她唯一聽見的曲子了。

  是誰在演奏呢?

  她忍不住好奇,向著泛著光采的湖面游去,悄悄不驚擾任何事物地躲在一旁,探出了頭觀看。

  佇立於湖畔旁的人類穿著一身沒見過的服飾,在太陽的照射下,即使是黑色的頭髮也顯得閃閃發光,緊閉雙眼的他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到音樂之中了。

  「真奇怪。」

  他手上來回拉動的樂器是他所沒有見過的,既不像二胡也不是古箏,但明明都是有弦的樂器啊?

  但不管是什麼,由那個樂器所拉出來的聲音也與曾聽過的大為不同,旋律的風格也絲毫不相似,卻同樣地令人喜愛。

  這個人類所演奏的聲音令她感受到溫柔的氣息,更有種心情愉悅的感受。對方對於演奏的熱情與喜悅,似乎透過了聲音傳遞給了他。

  愈來愈多的小動物聚集過來,向來以歌聲為豪的鳥兒也停止歌唱,安靜地欣賞這場獨奏音樂會。

  聽著聽著,她也微微瞇起了眼,逐漸沉浸在音樂之中。



  曲終時,那段旋律遲遲沒有從她的腦海中消失,儘管已經停止演奏,那一個個音符依然在她的耳邊跳動著。

  她忍不住向前游,拉近與他的距離,現代的人應該都是看不見她的,所以就算不躲起來也沒關係,只是不小心把以前的習慣帶過來了。

  隨著距離逐漸縮短,她連他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能夠清楚地觀察到,原先那平靜的表情消失了,微微皺起的眉頭顯示出他懷抱著煩惱,他看著手中的樂器,那眼神與笑容卻有些悲傷。

  她微微歪過頭,不理解對方突如其來的悲傷是怎麼回事。

  然而,他將手中的樂器向外伸出,置於湖水的上方,然後、鬆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內心在那瞬間爆出了驚叫聲,介於過去的人們曾向她傳授關於樂器的知識,所以她知道樂器是不可以碰水的。

  情急之下她一個抬手,湖面頓時掀起了不自然的波浪,將她往前帶去,及時在樂器接觸到水之前將之接住。確定樂器毫髮無傷之後,一股怒意從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於是她站上了水面。

  「你是白癡嗎啊啊!這麼重要的東西幹什麼鬆手?!」

  被怒意沖昏了頭,她頓時忘記對方看不見自己的這個事實,直指著對方的臉開始指責。

  「樂器這種東西是要好好保護的啊!連我都知道的事情你怎麼不知道?對於喜愛音樂的人來說,樂器不是應該像是照顧嬰兒一樣地細心照顧的嗎!」

  一口氣就這麼給用盡了,她大吼大叫地喊著,一旁的小動物都被她給嚇得逃跑,湖水也因應她的情緒而產生了反自然的劇烈震盪。

  「呃、嗯,非常對不起……」

  他一愣一愣地道了歉,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只知道自己被突然從水裡冒出來的東西指著鼻子責罵了,手上還拿著他剛剛扔下去的小提琴。

  等等,正常人會沒事待在水裡嗎?

  他揉揉眼睛,發現她所站立的位置泛起陣陣漣漪,卻絲毫沒有將她向下吞噬的跡象。他確定了對方是站在水面上的這個事實。

  天啊,他這是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事物了?

  如此想著,他視線微微向上飄移,對上了她的面容,頓時,他被震驚了。

  那如海般深沉卻又清澈的藍色眼睛挾帶著怒氣,氣鼓鼓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一頭水藍色的長髮扎成古式的髮型仍長及水面,一身衣襬及袖子都長得觸水的長裙,彷如中國唐朝的服飾。

  究竟是水鬼還是水神呢……?

  「啊,我不要金提琴也不要銀提琴喔。」他想起了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立刻推辭。

  「才沒有那種東西呢!話說那是什麼啦!」她反射性地回應,下一秒,她立刻想起對方應該看不見自己的這個事實。

  嘩啦——!

  原先立於水之上的她在剎那間便往下掉進水中,令人措手不及。

  她那一頭與湖水相仿的長髮彷彿融入了水裡般,竟是難以發覺,他站在一旁看了很久才辨識出她的位置。

  此時的她並沒有閒功夫理會對方尋找自己的舉動,只是不停地反覆詢問自己,為什麼對方看得見自己?

  過去熟識的人們能夠看見自己是因為心靈如湖水般清澈透明,那這個在現代成長的人,為何能夠看見自己?

  難道,她已經被剝奪神格了嗎?

  這並不是不可能。她摀住嘴,眼眶頓時泛紅。

  還是說……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湖泊的哪裡被汙染了嗎?

  過去的各個湖泊都是擁有湖神的,只是隨著領域被工業用水等等的各種原因給汙染之後,力量與生命都逐漸被吞噬,最後化作虛無。

  但是她很好啊,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揮揮手指,眼前的湖水開始轉動,慢慢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龍捲。放下手時,龍捲隨之散開,回到應有的水流軌道上。

  力量的運用上也沒有任何問題啊……

  「妳在下面做什麼啊?不會沒氣嗎?」

  在岸邊觀察的他注意到她自顧自地不曉得在想些什麼,不時用力地搖搖頭,有時又抓著袖子好似很害怕的樣子,忍不住出聲喊道。

  水花高高濺起,一雙纖細的手抓住他的衣領,突如其來的重量迫使他上半身向前傾,若非他反應夠快及時撐住自己,否則可能要跟著眼前的女人一起落入水裡了。

  「你到底為什麼看得見我啦!」她緊抓著他衣領吊著喊道。

  他被吼得愣住。為什麼他今天一直被同一個人吼呢?

  「為、為什麼會看不見妳呢?」腦袋線路慢慢地接上後,他反問。

  「本來就應該看不見啊笨蛋!」她似乎已經忘記了人類與自己的思考與知識是不一樣的。

  「太不講道理了吧?!」莫名其妙被罵笨蛋的他一臉茫然。

  僵持了一段時間,他感受到自己的腰有點支持不住了,她的重量其實並不算輕,而且她是完全將身體掛在他身上,也不曉得哪來的臂力抓著他這麼久還不手抖,只是——他的衣領也太耐重了,後頸很痛啊!

  「對了,小提琴呢?」他突然想起對方本來抱著自己的小提琴這件事。

  「小提琴?」她茫然。

  下一秒,她立刻變臉,尖叫出聲,「啊啊啊啊啊啊——!」



《2》

  濕漉漉的小提琴從湖底深處被她拿上來的時候,他的心隱隱抽痛,但是仍沒有表現於臉上,何況這提琴,本就是他特地帶來拋棄的。

  只是揮別前,忍不住又再次拿起他拉上一曲。

  「沒想到就引來了奇怪的人。」他看著一旁直盯著自己看的女人,突然覺得頭隱隱發痛。雖然被美麗的女子盯著看沒什麼不好,但她要是能不要抓著自己,放自己走就更好了。

  「這到底是什麼樂器?」她一邊抓著他以防他逃跑,一邊戳了戳整個泡水的小提琴。

  「妳不知道嗎?那叫小提琴,靠這幾條叫做弦的線發音的。」他伸手勾起一條弦、放開,弦便因震動而發出了聲音,但有些走調的聲音令他微微皺起眉。

  「沒見過,我只知道二胡和古箏。」她搖搖頭,「沒有帶這種樂器給我看過。」

  「妳一直在這裡嗎?」

  「嗯,我不能離開這裡。可以上岸,但不能太遠。」她微微垂下眼簾。

  雖然很較人不敢置信,但她所表現的種種行為與言語,都顯示出他們兩個並非同一個世界的「人」。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際遇,這是老天特意的安排嗎?

  「欸對了,你來這裡做什麼啊?這裡平常都沒有人會來的。」她轉轉手指,一顆小水球從湖水中撥離。她將它放在指尖把玩著,「而且為什麼要把小提琴丟掉啊?」

  「這裡很美、很寧靜,既讓人放鬆又感到安心。」他抬頭,一片鮮紅印入眼中,「楓葉紅得很漂亮。」

  她跟著抬起頭,「我不喜歡它。」

  「為什麼?明明種在妳的湖旁邊。」

  「……以前這裡也很熱鬧的。」

  那是她漫長的歲月中感到最快樂也記得最清楚的一段日子,自那之前的日子與之後的時光,都不再有與當時相同的感受。

  「大概是那個方向吧。」她伸手指向一方,「原本有個小村子,有很多很多的人和小孩,每天都會有人來這邊跟我玩。」

  她一面說著,有些恍惚地望著手指的方向,眼前好似又再一次浮現當時的景色,耳邊響起了人們的嬉笑聲,嘴角竟是不知不覺地上仰了。

  「每年的這個時候,大家都會來到湖畔邊,手拉著手、演奏樂器,一起跳舞、一起唱歌,一起吃好吃的東西。」

  她眨了眨眼,竟是凝聚了水珠。

  「我沒有忘記,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過。」

  殘忍的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情,連記憶都會被磨損,就算是神都不例外。但儘管這段回憶僅占自己的生命不到數十分之一的時間,她仍是將每一天、每一個細節、每一個人說過的每一句話,都牢牢地刻印在腦海裡,不曾遺忘。



  「喂——我們拿到笛子了!」

  好幾個充滿朝氣的聲音遠遠的就傳了過來,興奮的笑聲混雜在其中,將音量無限擴大。她在聽見聲響的時候就已經浮上水面,等待他們的到來了。

  「欸~你們會吹嗎?」她下半身浸泡在水裡,上半身則撐在岸上。

  好幾個拿著笛子的孩子們臉上都帶著興奮,紛紛在她的前方蹲了下來。

  「當然會囉!爹爹吹得可好啦!」

  「那是你爹爹,你個小不點有你爹爹那樣厲害嗎?」她笑著伸出食指,推了推眼前小男孩的額頭。

  「當然有了!」小男孩覺得自己被看扁了,立刻站起身說:「我和爹爹不一樣啦!我不是一個人吹!是大家一起吹喔!這可是爹爹都沒有的喔!」

  「那吹首來聽聽呀!」

  聽見她的要求,小男孩興奮地用力點點頭,似乎早就在等她這句話了。

  小男孩左右看著一起演奏的夥伴們,確定每個人都已經準備就緒之後,將笛子對準自己的唇,然後輕輕地吐出了氣息。

  然而,他們並沒有太熟練,聲音一前一後地發出,反倒創造出了回音般的感受,不過他們好像並不在意,每個人都面露笑意,很是愉快。

  這樣很好,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

  她被孩子們的喜悅給傳染,心情跟著變得輕鬆愉快起來。

  帶著笑意,她閉上了眼,享受由這些孩子特意為她帶來的曲子。



  「好不好聽呀?」

  曲終,孩子們等不及地問道,閃閃發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她,似乎對自己的演出非常有自信。

  「非常好聽呦!」

  得到了她的讚賞,孩子們開心地跳了起來,抱成一團。

  見他們如此歡喜的模樣,她忍不住想要惡作劇。

  她搖搖頭,故作遺憾地說:「不過要想在豐收祭上演奏,可早了哦~」

  「欸——!」孩子們立刻發出失望的聲音。

  得到了自己所預想的結果,她噗嚇地笑了出來。

  「豐收祭才沒有要求一定要很厲害才可以演奏,你們想吹就可以吹。」

  這些孩子總想著要在豐收祭的時候吹奏笛子,讓其他村民大開眼界,誰想到,他們竟然連規則都沒有弄清楚。

  豐收祭的用意是在慶祝今年的收穫以及祈求明年的豐收,據說愈熱鬧愈能夠傳到稻穗女神的耳中,明年便能夠有更多的收成,因此幾乎一年都會比一年更加熱鬧。

  「所以囉,你們上去演奏的話一定會更加熱鬧的。」她戳了戳小孩們的小腦袋,「真是的,明明這麼想要演奏,卻連這些都不知道嗎?」

  「我知道!只是忘記了!」小孩嘴硬不肯承認。

  「是是,你們只是忘記了。」她笑笑地重複了對方的謊言。隨即,她便聽見了大人的叫喚聲,呼喊的內容是這些孩子的名字。「爹娘在找你們了,快回去吧,你們也到了該幫忙準備豐收祭的年紀了。」

  「知道。」孩子們乖巧地點點頭,聲聲地向她道別之後,前後不一地朝著村子奔去。

  「小心別摔倒喔!」見他們跑得急促,她擔憂地提醒道。

  這些孩子真有活力啊,有了他們的加入,感覺今年的豐收祭會熱鬧得多。

  這個村子存在多久,她便存在了多久。村子的水源都出自於她,清澈乾淨的水能夠讓人低頭暢飲,村民依賴於她,她同樣樂於奉獻給他們。

  從原本的利用關係,隨著時間開始建築了情感的橋樑,彼此早已經不習慣沒有彼此了。

《3》

  「是個很美好的回憶。」他的腦海幾乎可以勾畫出那美麗的畫面。

  「那是我存在以來最快樂的回憶。」她勾起了有些苦澀的笑容,而後,手指指向上方的楓葉樹,「但是這段回憶,被它給破壞了……所有的一切,都在紅花綻放之時,毀於其中。」

  那是將要迎接豐收祭的早晨,本來應該是個所有人都感到快樂的一天,然而……

  頭開始微微發疼,她皺起眉頭。只要一回想到當時的慘烈景象,她便感到全身不適,彷彿她所管轄的湖被汙染了那般令人難受。

  那時太陽才剛從山邊探出頭,逐漸將早晨的水氣驅散開來,同時也將於湖底休息的她給喚醒。

  換做平常她還會閉上眼睛繼續躺,直到村子裡有人在岸邊大聲呼喊她,她才會假裝被吵醒,臉帶怒意地朝他們潑水,然後再他們面露歉意的時候,在哈哈笑著與他們玩起水來。

  不過今天不一樣,有更加令人期待的事情!

  今天是豐收祭了呀!

  村裡的人們一早就會起來工作,布置祭典的會場,練習固定要吹奏的曲子,準備很多好吃的東西,然後晚上一到,便會一起歌唱、一起跳舞,直到太陽再次升起。

  她每年都好期待的呀!

  這時候上去的話,應該有些人已經起床了才對!

  她向著那明亮的湖面游去,想像著出水之後會看見甚麼樣的景色,只是每個人都將會在幫忙準備豐收祭,那是無庸置疑的。

  好期待、好期待呀……!

  「大家早上好!」她衝出水面,立即朝著岸邊打招呼,「……咦?」

  然而,岸邊完全沒有任何一個人。

  豐收祭的道具被整齊地放置在一旁還沒有人碰過,也就是說,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人過來嗎?怎麼會呢,按照過去的經驗,大家早該到了啊?

  「……欸?」

  她的聽力向來敏銳,這是為了在水底深處仍能夠察覺到岸邊的一切動靜。

  此時她聽見了慘叫、哭號以及求饒的聲音。

  誰?

  誰闖進了村子?

  她沒辦法離開湖,只能慌張地在湖裡游動,試圖找出能夠看見村子動靜的地方。

  經過一番努力,這才終於令她看見了村子的現貌。

  一片火紅。

  彷如艷紅的鮮花綻放一般,那名為火焰的巨大怪獸,正在吞噬她所珍惜的村子,不留一點痕跡地完全將其覆蓋住。

  村子著火了?她慌得要哭出來了。

  她是水神,能夠控制水,但她同時也是這座湖的神,她是不能離開這裡的,村子的距離已經超過她力所能及的範圍了。

  怎麼辦……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熊熊火焰愈發成長,並開始灼燒一旁的樹木。

  怎麼辦、怎麼辦……!

  她竟然除了哭號以外,別無辦法。

  「嗚啊啊啊啊啊——!」



  「身為水神卻救不了被火所吞噬的朋友,很諷刺吧?」她勾起了嘲諷的笑,語氣卻悲戚不已。「好啦,就到這裡了。再沒有以後了。」

  自那場大火以後,這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了。

  這裡並非無人,只是原來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

  他沉默,如此沉重的過去並不是他這個在和平的時代成長的人所能夠隨意評論的。

  「既然我已經把我的事情告訴你了,那你是不是該說說自己幹嘛丟掉樂器了?」她抹乾眼淚,用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問道:「在那個時候,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很珍惜自己的樂器呢!」

  畢竟那時候大家都是自給自足,像樂器這類東西都是大家合力做出來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拿到品質好的樂器。再怎麼說都只是自己摸索方法的嘛!

  「我啊……只是遇到一點小挫折而已……」

  「小挫折?」她歪頭。

  「我……在獨奏會上中斷了表演。」他閉上眼睛,非常悔恨的樣子,「這對我演奏家來說可是大忌。」

  「那你為什麼不表演完?」她追問。

  「我那時候所演奏的是首自創曲……就是我剛剛拉的那一首。主要是想表達回憶令人難以忘懷,也溫柔地令人不願忘卻。」他抬起頭,伸手抓住了從楓樹上掉下,正盤旋下降的楓葉,「我並沒有那種回憶,雖然想要好好表現出來,但常有人說,感覺不到那種捨不得忘記的心情。」

  「喔……其實我也只覺得聲音很溫柔,但是也沒什麼想法。」她抓抓臉,不好意思地說出了真相。

  「我明白。」他笑了笑,不甚介意,「但是聽了妳的故事之後,我想我大概明白,那種心情是什麼感覺了。」

  「嗯?」她不解。

  他笑而不答,拾起了地上已經被太陽曬乾的小提琴,「雖然聲音可能會有點走掉,不過影響不大。」

  「再幫我聽一次看看吧。」

  如此說著,他閉上了眼,嘴角掛著一抹笑意。將弓擺置於弦之上,然後將它輕輕地、拉動了。



  試著回憶她講述過去一事的模樣,眼神中並無一絲虛假的情感,不管是喜悅、悲痛還是悔恨,都一一在眼中呈現出來。

  與相知相惜的人們共同生活的喜悅;對於失去他們而趕到的痛苦,以及,沒夠拯救他們的懊悔與對自己的厭惡。

  每一個都是對於同一件事情的情緒,他太過於執著美好回憶的快樂了,即使是再美好的過去,也總會有後悔或是悲傷的時候,若是完全的快樂,那真是最美好的回憶嗎?

  不,應該說,那真的有嗎?

  即使這是段痛苦的過去,她仍然深深地記在心裡面,那說明這個回憶就是壞的嗎?

  未必吧?

  雖然忘卻了懊悔與痛苦便不會那麼難受,但是美好的事情也同樣會被遺忘,究竟是要保存美好還是捨棄痛苦,便只是自己的選擇了。

  「妳知道楓葉代表什麼意思嗎?」

  曲終,他拾起地上的一片楓葉,微笑問道。

  晶瑩的水珠滑過臉頰,她摀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無法開口,她搖了搖頭。

  「是記憶。」



  《終》

TOP

作者:「」
出處:巴哈姆特

夢墨輓歌轉發


直行文版本:《黑暗、咒語、塵土飛揚、蜥蜴》(艾比索)
 
  本篇響應巴哈創作者「夢墨輓歌」的慶生活動「十月圖文交換小活動」而作,由壽星本人出題。
 
 
 
 
  一輛老舊脫拉庫駛過未修築的鄉間小路,激得一陣塵土飛揚。顛簸的砂石路令載貨架上的兩人隨車體上下晃動,差點要甩出車外。須臾,卡車停在荒地邊緣的聚落,舉目所見一片濃黃——黃沙、黃山、黃屋頂,還有幾戶人家嵌在山壁,好似霧面金戒指鑲鑽。
 
  「來,小心點!」
 
  一人輕巧落地,向貨架上頭的另一人伸出手;那人猶豫片刻,這才拉著對方的手跳下來。兩名來者白紗蒙面,外罩泛黃素布衣,彷彿要與這片景合而為一,雖不見面容,但能從身形勉強認出女性特徵。先落地的人拉開面紗,望著遠山不禁開口:「終於知道老哥為什麼特別交代我們入鄉隨俗。這裡的沙塵……咳、咳……真是非同凡響。」才呼個氣,嘴裡馬上進了沙,那人狼狽地趕緊把白紗再度蒙上。
 
  「學、學姊,我們這次的目標在哪?」後頭女子顫抖的聲音透露緊繃,袍子下雙手緊揪兩袖,在胸前不安地交疊著。會有這種反應也是當然,畢竟是她首次出任務。
 
  「就在那兒,山的另一頭。」學姊簡短地說明,聲音聽起來興致勃勃,「我已經等不及了!」
 
  兩人比手勢向當地司機致謝後,在原處檢查包袱內物品的狀態:羅盤、符紙、淨水、朱墨,還有一本手掌大小的筆記;全是驅魔道具。她們隸屬於「二十四柱」——由來自不同宗教、門派的奇人,以驅魔為共同目標成立的組織。而這次的任務,正是為偏遠小村驅趕妖魔。
 
  「學姊今天沒帶桃木劍啊?」
 
  「嗯,穿這身行頭,拿著不方便。走吧!」
 
  她們接著轉身向民居密集處邁步。帶頭的人昂首直視前方,跟在後頭的頸項低垂,不時左顧右盼,打量村內。雖說是聚落,白天卻不見幾個人影;只有零星走動的青壯年,以及坐在門檻盯著外來者的老人,小孩一個也沒有。即使風沙送來此起彼落的交談,依舊掩蓋不了背景喧鬧的死寂。學姊不疾不徐的步伐也遭腳下狂沙吸入,像失去心跳而渴望奪去一切的大地。
 
  太安靜了。
 
  揮之不去的無聲中,走在後頭、似是晚輩的那人沒來由地吐出一句,聲音初時細不可聞,後逐漸增為正常音量:「學姊……真的沒問題嗎?」
 
  這句「沒問題」不知所指為何,亦不知所慮為何,乍聽根本不知從何答起,可能連問的人都來不及細想吧。但身為老鳥的女性似乎非常篤定自己不會會錯意。
 
  「雖然才剛加入我們,不過沒問題的,老哥說妳很有潛力!」學姊頭也不回道,語氣難掩興奮。她平日總是如此精力充沛。
 
  「還有別忘了規定啊,出任務要叫代號,『審判』。」她強調。
 
  「是,學……呃不,『戰車』。」
 
  「這樣就對啦。既然老哥把妳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帶妳的,別擔心。」
 
  「是嗎……」但她辦不到,要如何不緊張呢?審判陷入沉默,揹著包袱緊跟在後。
 
 
 
 
  兩人先向村長確認任務細節,以及關於目標的種種情報。按照常理,她們這種可疑人士難免吃閉門羹;但今天很幸運,村人願意相信她們,可能那位「老哥」事先打過招呼了。
 
  這次任務很單純,只要把山上的魔物趕回地獄即可。傳聞牠常以巨型蜥蜴的姿態出現,趁著夜色將人類誘至山崗並吞噬;聚落不見兒童,正是此緣故。在當地居民指引下,戰車和審判爬上黃土塊構成的山,在即將抵達山頂時與嚮導分別。
 
  「咱只到這兒了,再上去大夥兒都怕。」
 
  「好的,謝謝您。」
 
  半刻鐘過去,兩人已在小山頂上。山頂相當平坦,是個視野極好的高臺,山下村落盡收眼底。一側是無邊無際的黃色平原,另一側則蜿蜒連接遠處的更高峰。
 
  「可是,實在看不出這裡有妖魔居住。」審判收回目光,歪頭對自己的前輩說道。
 
  戰車沒馬上回答,只是把四周掃視一遍,拉著晚輩走到高峰一側的角落:「有的,看看這個。」
 
  她伸出一腳將地上沙土撥開,本來單調的平面漸漸浮現某個圖樣的輪廓,朱紅色的,像是烙在地母神身上的傷痕。
 
  「咦?這是……」
 
  「是的,妖魔確實存在的證明。」
 
  半圓圖騰裝飾著古老的紋路,在黃土上顯得突兀。她示意夥伴待命,自己就地蹲坐,掏出口袋裡的護符,嘴裡開始吟唱不知名的咒語。審判在一旁愣愣地看著,看著戰車使勁將護符按壓在圖騰中心。霎時狂風大作,低頻轟鳴自腳下傳來,整座山開始震動。
 
  嗡——
 
  綿延不斷,聲聲入耳。審判只覺頭暈目眩,不禁靠牆跪倒;眼前的學姊卻面不改色地持續低頭吟唱,彷彿沒注意到地震。
 
  「啊!」
 
  「學姊!」
 
  「快跑!」
 
  突然,戰車所在的地面崩解、塌陷,一切發生得太快,審判來不及動身拉住學姊,只能看著對方伴著土塊落入黑暗深淵。她本能地想往後退,卻因強烈震動而無法站起,於是匍匐爬行,攀上一塊較硬的岩石。
 
  塌陷的區域似乎沒有更加擴大,但也無法靠近。審判緊抱著岩石,閉上眼睛,祈禱這突來的災難能快點平息。
 
 
 
  不知過了多久,等審判意識到的時候,轟鳴與震動早已停止。她仍跪坐著,嘴巴一開一闔,想大聲呼救卻說不出任何字句;雙目死盯著塌陷形成的巨大坑洞,無法接受所見的現實。
 
  這是真的嗎?學姊掉下去了?她還活著嗎?不是說會很順利的嗎?為什麼?
 
  齒縫間流瀉的語言像蜘蛛絲般細微:「學……姊……」
 
  她慢慢爬近坑洞邊緣,朝陷入的深處探頭,內部依舊一片漆黑,就像無底洞般。她側耳傾聽,也聽不見聲音。這不是真的。她想,一定是在作夢。但颳來的風沙刺痛著臉頰,不斷提醒她正視現實。
 
  不……
 
  「戰……車……學姊……」
 
  該不會就這樣結束了?
 
  「審判?」
 
  熟悉的語聲自地下傳來,上揚的語尾帶著一絲疑惑。本來精神恍惚的審判立刻跳起來,湊回坑邊。
 
  「學姊!是學姊嗎?」
 
  「是『戰車』!規則!」
 
  「是,戰車!」太好了,學姊還活著。總算鬆了一口氣。
 
  「剛剛叫妳都叫不動,就在裡面晃晃,結果手電筒沒電了。可以幫我把包包裡那支丟下來嗎?」
 
  「好,」審判聞言,拉開背包拉鍊,「可是我看不到妳。」
 
  「沒問題的,妳只要丟下來就好,我看得到。」
 
  審判聽話地將嶄新的手電筒丟入黑暗中,沒多久內部果然射出一道光。只見戰車故意把手電筒放在下巴,讓燈光由下往上照亮她的臉龐,模仿老牌靈異劇裡出現的鬼魅:「恐怖唷——」
 
  審判見狀,心中的恐懼完全煙消雲散。本來想問學姊有無受傷,看來暫時是不必了。
 
  「現在怎麼辦?」雖然有帶逃生用具,但這裡沒地方固定繩索。審判思忖著,一面期待著對方回答。然而對方想都沒想便下達這樣的指令:
 
  「妳跳下來吧。」
 
  真的假的?從這裡跳進去,這種高度肯定會出事。審判看著戰車,對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活蹦亂跳。畢竟自己從來沒跳過這麼深的洞,說不定其實沒那麼危險,只是又黑又深,著實讓人害怕。「妳說什麼?」她決定再進一步問。
 
  「我會施展風魔法減緩衝擊。所以,」戰車頓了頓,揮揮手電筒,「跳吧,審判。」
 
  既然經驗老到的前輩都說到這個地步,哪還由得晚輩拒絕?
 
  「嗚……」
 
  只能硬著頭皮,跳了。
 
 
 
 
  「太陽還沒下山,那小東西應該在睡覺。我們抓緊時間,速速解決!」
 
  戰車口中的「小東西」,指的是這次的任務目標,那個妖魔。那明明就是個巨大蜥蜴!審判心裡想。但瞧她一派輕鬆的模樣,乍聽之下,旁人說不定會以為她倆在參觀動物園。
 
  「學——」她聽見戰車「嗯哼」一聲,立刻改口,「戰車,我覺得……應該謹慎一點……比較好。」
 
  「我很謹慎呀,只是沒必要這麼緊繃。」放、輕、鬆——戰車轉頭貼近審判,輕聲說道。審判能清楚讀到對方自信的笑容。
 
  戰車舉著照明走在前頭,審判四處張望,跟在聚落裡時一樣。坑洞下的空間十分單調,同樣是黃土構成的石室與通道,沒有任何迂迴,似乎直達目標。
 
  「剛剛走到這裡燈就快熄了,所以後面我沒進去。」說罷,戰車停住,又從口袋拿出些物事,握在左掌心,把右手的照明交給審判。
 
  「從現在開始妳替我照路,盡量不要發出聲音,聽我指示。」
 
  身後的審判點頭,小心翼翼接過手電筒,照亮十來步以外的前方。戰車維持領頭的位置,右手不知何時抽出了黃色符紙,嘴裡振振有詞。她的左手依舊包成拳頭,審判透過微弱的光線,辨識出物事的正體:幾顆常用於園藝,顏色不一的小圓石頭。
 
  通道盡頭指向一開闊空間,黃土的牆彷彿隔絕整個宇宙的法則,時間靜止般無聲。兩人在踏入的瞬間不約而同摒住氣息,默不作聲,面面相覷;良久,才並肩走到石室的中心處。但戰車又獨自往更裡面走,停在燈光外的某處。
 
  身為晚輩的審判自然加緊腳步跟上,光線落在學姊腳前,照到地板於牆面的接縫。審判遂提起手電筒,沿牆壁緩緩向上,滑過戰車吃驚而瞪大的雙眼,直到燈光與學姊的視線交會於牆上一點。
 
  那是面高聳、巨大的牆,其強烈的存在令觀者無不自覺渺小;但牆上的東西更使見者驚駭不已——蜥蜴,一隻閉眼的蜥蜴,身體有著濃綠的光澤——雖然乍看是平面畫,牆面並無隆起,但那細緻的鱗片反光讓她們堅信,牆上的畫必定是活物,只是尚未到結束酣眠的時刻。
 
  審判的手冷不防被拍了一下。她回頭,學姊一隻食指放在嘴唇的位置,接著輕輕按下拿著照明的手。也許是怕強烈的光線刺激到牆上的魔物吧。
 
  戰車比手畫腳,示意晚輩打開包包,取出黑褐色的八角匣;審判毫不猶豫打開它,開始照學姊設計的法陣,以粗鹽粒在地上勾勒線條。每條邊線的轉折處,都用小石子壓上一張符咒。戰車面對高牆,單膝跪在陣中心,手上拿著長尺般的黑色木板,又開始誦唸經文。
 
  就算是菜鳥,也能感受到儀式有多慎重——戰車的「老哥」好像說過,能以具象在人間現形的「魔」,實力多半不容小覷。經文的內容審判並不清楚,畢竟以前的她對道教科儀興趣全無,本身還是半個無神論者,不像其他成員擁有各自虔誠信仰的神靈,甚至能操弄術法。
 
  審判想得正出神,忽聞戰車低語道:「審判,搖鈴。」
 
  別想那麼多了,等任務結束再跟大家請教吧。審判手執淨水瓶,一手搖響黃銅製的法鈴,沿著外圍開始逆時針走。儀式進行得非常順利,牆上的妖魔還沒甦醒。
 
  第二圈開始,她傾斜水瓶,讓瓶中液體一滴一滴滲進粗鹽佈成的陣線。偌大的室內只有法鈴清脆的音色,以及戰車的念咒聲。審判踏著貓步,假裝成不存在的影子,保護結界內的施術者。
 
  忘記外面的時光流逝,恍惚間也繞了數十圈,戰車的咒語好像永遠不會完結。慢慢地,她開始有了倦意,手上的鈴仍搖動著,瓶子也還穩穩拿著,眼睛——
 
  碰!
 
  「審判?」
 
  「抱歉!」
 
  僅僅剎那間,疲勞便奪走意識。審判立刻睜開眼,發現自己倒在地上,趕緊掙扎爬起。手撐地板的同時,赫然發現水瓶落在牆壁的正下方,倒下來的身軀不僅把陣線擦掉,還把壓在石頭下的符紙給弄破了。
 
  「妳還好……」「吧」字還沒說完,戰車突然住口。氣氛變了,她和後輩兩人不約而同朝壁上一望。
 
  牆上栩栩如生的平面畫消失得無影無蹤,手電筒下幽暗的室內突然燈火通明,她們卻位於暗影之下。兩人不敢直視頭頂,心裡卻都早已有數。
 
  「一、二、三,跳!」
 
  兩人向不同方向跳開,回頭一瞥,原來的所在位置出現俯衝而下的龐然大物:綠色的身體、紅色著火的眼睛,還有噴著刺激氣體的鼻孔。洞窟的主人正尋找下個攻擊目標。牠扭身轉頭,便鎖定審判,朝她撲了過去。
 
  「呀啊——」
 
  審判面對前所未見的景象,竟兩腿發軟癱坐原地,完全放棄抵抗。她緊緊閉眼,衝擊的邊緣,僅存的意識這麼想著:「要結束了嗎?我短暫的人生。」
 
  這一生到底在追尋什麼?要何去何從?即使沒有答案,她還是很高興能遇見現在的夥伴,算是可以瞑目吧——只不過,腦海始終沒出現走馬燈。
 
  「哈哈,蠢蛋!看這邊!」
 
  聽見騷動從好段距離外傳來,她再度回神,發現自己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不禁如此慶幸著。對面的學姊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蜥蜴轉移注意力,一妖一人正上演著你追我跑的戲碼。
 
  她剛起身,聽見遠處學姊的吶喊:「審判!」
 
  「沒時間封印牠了,直接開門扔下去吧!」
 
  「開門?」
 
  「當然、是、地獄之門,妳還記得吧?」戰車在遠處 S 形奔跑,間或離地躍起,回頭施放閃光。
 
  「嗯。」
 
  「交給妳了,動作要快。」她閃身,直接朝蜥蜴眼撒下大把的鹽,那妖魔馬上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感覺更生氣了。
 
  「是。」
 
  審判奔回行李旁,急急忙忙翻出另一樣武器,一把匕首。是向「老哥」借來的拋棄式道具嗎?總之並不像道教用來驅鬼的。她沒繼續多想,必須趕快行動;會變成這樣都是自己害的,所以要彌補一切以示負責。
 
  她顫抖著,有些害怕,感覺臉頰濕濕的,究竟是何時流淚的?她深吸口氣,吐出,然後高舉利刃——此時應該唸咒的,但她沒學過咒語——使勁朝左臂刺入,緩緩流淌的鮮血沾溼衣袖、染紅白鐵。審判片刻也不敢猶豫,開始繞起原來勾勒的術法陣,以鮮血代替粗鹽的位置。鮮血滋潤的部分發出藍紫色螢光,當最後一筆畫上,陣形圍起的內部在類似瀑布的雜訊中應聲改變,化成類似宇宙的虛空。
 
  「嗚,好痛……」頭還很暈,天啊、地啊都在轉啊。
 
  她緊壓左臂的傷口,奮力朝戰車的方向嘶吼:「成功了!成功了!」
 
  審判昏倒前的最後一幕,就在學姊拖著妖魔朝眼前奔跑的慢動作播映中結束。
 
 
 
 
  她收拾好行李,將儀式的痕跡清掃乾淨。石室再度回歸黑暗闃靜,方才的惡鬥猶如遙遠而逼真的幻覺。真是吃不消啊,每次驅魔都如此疲憊;特別今天還遇上起床氣特大的妖魔,思量至此便覺活著真好。她搖搖頭,拿起地上的手電筒走向倒臥在地的另一人。
 
  她拍拍同伴的肩膀:「審判、審判,好點了嗎?」
 
  「咦?學……姊?」
 
  「規……算了,任務結束,隨便妳叫。」
 
  喚作審判的年輕女性爬起來,又幾步踉蹌地差點倒下。她的頭好暈。「學姊,我們成功了嗎?」她努力回想,伸手打算抓住包袱。
 
  「妳不用背啦。這麼虛弱,沒休克死亡已經是奇蹟了。」戰車稍稍退後,讓審判撲了個空。對方重心不穩,向旁邊歪了一下,她趕緊回去攙扶。好在她還會幾招急救用法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妳昏倒的時候,我把小東西送回去了,真是千鈞一髮啊!」戰車背起背包,見後輩一臉沮喪,又補充道,「別把錯誤都攬在自己身上,誤判情勢我也有責任,下次會用更穩的方式解決。妳回去多多鍛鍊,別胡思亂想。」
 
  「嗯。」
 
  她手插著腰,燈光聚焦在唯一的通道:「很好。比起這些,先想想怎麼離開這裡吧。」
 
 
 
  在飛行術法的幫助下,兩人很快便循原路下山。視野與來時截然不同,此刻黃沙滾滾、漫天塵土,已無法眺望山下的情況。她們筋疲力盡,只想早點回家休息。
 
  「現在幾點?」
 
  「請等等。是中午十二點……咦?十二點?」審判拉開衣袖看看手錶,又從口袋拿出手機對照時間:分秒不差,日期也相同。過了那麼久還是中午十二點嗎?明明感覺像去了半天!
 
  「果然,看樣子山上的時間是靜止的,因為魔力的關係;現在恢復正常了。」
 
  審判與戰車肩併著肩,回到平地的黃土路面。雖然看不清前方,兩人還是憑著記憶朝村落方向邁步,一面輕鬆談論著午餐的菜色,還有之後要交給組織的報告書。
 
  「喂——」
 
  遠方傳來一陣呼喊,聲音對審判來說十分熟悉。而聲音主人似乎離她們越來越近。
 
  「喂——有人嗎?」
 
  剪影漸漸清晰,像是自河砂淘選的金屬。對方似乎不只一人,是的——一輛越野車映入眼簾,兩人站在車前,一人坐在後座——注意到走來的她們,靠後的其中一人大動作揮舞著手臂。審判終於認出前排的兩人:戴高禮帽、披黑斗篷的女性是她的老友,「魔術師」;旁邊的男性腋下夾著繪圖板,身材高大,似乎是傳說中用畫筆驅魔的專家,「吊人」。
 
  「審判,原來妳在這裡!」魔術師眉頭揪緊,一臉不悅,「妳跑去哪了?電話都打不通。」
 
  「對、對不起!我們剛剛還在山上。」審判慌忙賠罪,心裡很高興能見到他們,「可是,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死神』說有點在意這邊,想親自來一趟。」吊人簡短答道,聲音不帶感情。瞧那一臉不悅,看樣子是被「老哥」逼來帶小孩的——吊人口中的死神,就是戰車素日叫慣的「老哥」。
 
  見吊人似乎不打算說下去,魔術師接著道:「是這樣的,戰車在車站等半天沒見到妳,所以打電話給死神;死神派我們出來找人,順便協助驅魔。」
 
  「是這樣啊……」
 
  魔術師繼續說:「對啊,我們想妳可能先走了,打算開車去村子,繞來繞去卻連個破房子也沒看到。」
 
  「村落在那裡啊,」審判指著他們來的方向,「剛剛居民帶我和戰車到山上……咦?」
 
  等等,他們是不是提到了「戰車」?
 
  「什麼跟什麼,我們就是從那、邊來的,什麼都沒有,沒有房子、沒有人。」魔術師說得斬釘截鐵,「而且,戰車現在人就在車上,怎麼可能跟妳一起?應該是妳搞錯了吧?」
 
  「可是我剛剛真的和戰車一起走進村子、一起驅魔啊!」審判回頭查看,學姊還站在她的背後。嘖,搞錯的人是他們吧!
 
  「發生什麼事?」後座的人似是被吵醒,帶著鼻音跳下車。她背上掛著一把桃木劍,看到審判便急急跑來:「審判,我們找妳找好久!不是說好在車站等嗎?」
 
  面罩拉了下來,是戰車學姊的臉。
 
  「……嘿,審判,怎麼呆呆的?妳後面是哪位,朋友嗎?」
 
  然後他們都看見了,審判身後的人影,也是戰車的輪廓。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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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顏高指定 羊駝群

【羊駝歡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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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友善的旅人,羊駝之國的居民當然會熱烈歡迎
那麼,請旅人說說自己的故事吧!
「我住在糧食袋,因為食物吃完了來這裡找美食,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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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鬼門II】碎裂的時輪(偽)

。敲鬼門:病症:BPD
。守與言舞
。天夜弦點文

2016/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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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幾天就要上大學了啊!對於大學總是抱持著各種幻想。

  因為沒抽到宿舍只能在外面租房子,會找到什麼房子?遇到什麼房東或室友呢?

  學校的生活會很精采嗎?想參加社但又想去打工,作業類的也要顧及吧,感覺每天行程滿滿會很辛苦。

  「言舞!火車時進站還發什麼呆呀!」哥哥輕拍著我的腦袋,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我。

  「呀!抱歉!」我趕緊抓著行李跳上車。

  上車之後沒有馬上去找座位,而是站在門口望著哥哥。

  「爸爸媽媽都沒有給你零用錢,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沒問題嗎?」哥哥雙手插腰,看起來就是無法放心。

  「沒問題的!」露出燦爛的笑容,即便我知道在重男輕女的家裡,自己是多麼沒地位,但至少還有一個關心我的哥哥。

  哥哥看著我嘆了口氣,硬塞了幾千塊在我手中,隨後火車發出關門的警告他趕緊下車。

  隔著車窗,我跟哥哥臉上都帶著無奈的笑容,火車開始前行,哥哥仍站在月台上直到彼此見不到雙方。

  坐在有些冷清的車廂內,拿手帕蓋住自己的雙眼,忍不住的又哭了。

  終於離開了啊!離開那個讓人窒息的家,可是……就算在這麼討厭也……

  心情實在複雜,已經不想找哭的理由了。

  向未來前進吧言舞!繼續煩惱過往沒什麼意義,接下來要去的是音樂系,也會遇到很多瓶頸,煩惱未來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火車抵達終點站,拖著行李箱來到人群人往的車站大廳。

  可能開學時間要到了,外頭都是各種租屋仲介和房東,看見疑似大學生的人便會前去攀談。

  大概是我身材太像國中生,歷經無數忽略後我寂寞的來到一個公寓。

  唉,雖然很想主動去找那些仲介,不過看見宣傳單上的租屋訊息,好的房子太貴,便宜的房子環境很差。

  靠在長椅上仰望著蓊鬱的樹林,忽然有個念頭想到某個地方走走。

  走在有些荒涼的街道上,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真奇怪呢!明明沒來過這裡,為什麼卻有無法言喻的懷念。

  就好像小時候去外公外婆家,那時候只有三歲,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模模糊糊的。

  對於這個第一次來的地方,我腦中出現了某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晃影,相當矛盾的,我沒來過,真的沒來過,卻覺得自己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和誰?跟什麼人?記憶裡剎那即逝的景象都是抽象模糊,越是追究越是想不起來。

  停下腳步,望著雜草叢生的空地。

  --這裡應該有間公寓才對。

  心中莫名升起違和的想法,我肯定這裡應該蓋過一間公寓,但這個想法沒有任何根據。

  「你,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

  一個身材高挑的青年,眠無表情的望著我,琥珀色的雙眼在澄黃的餘暉下充滿了神秘,他輕輕按著耳邊銀藍色的東西,似乎是助聽器。

  「不是……」

  回應他的同時,忽然感覺到濕熱的淚水無預警湧出,驚恐又尷尬的僵笑著,再次拿出手帕把眼淚擦掉。

  為什麼,為什麼會想哭呢?

  眼淚像是關不上的水龍頭,一種冰冷的悲傷從胸口渲染四散,我頻頻道歉順勢背對著青年。

  真丟臉呀!對初次見面的人就哭成這樣,他又不是我的誰,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青年並沒有無視我離去,而是走到我身邊溫柔的拍拍我的背,他稍微有表情了。

  像是困擾又像是悲傷,好像失去了什麼,但他不曉得。

  複雜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們凝望著對方幾秒,隨後因為這個小動作感到害臊,紛紛轉過頭看像空地。

  青年看我停止哭泣,斜過眼指了只我的雙腳,「鞋帶。」

  「啊!鞋帶鬆了都沒發現,謝謝你。」慌張的彎下身綁好鞋帶,起身後有些憋扭的對青年說,「那個啊……我叫做言舞……」

  青年按著助聽器點著頭,把視線放回空地上沉思了一段時間。


  「我叫做--伊祁守。」


  徐徐的微風穿梭在我們之間,空地上的乾草輕輕擺動著。

  我頓時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現實的色彩,時間像是靜止般停留在我仰望他側臉的那一刻。

  伊祁守,多麼陌生卻又熟悉的名字,就跟這個空地一樣。

  他是誰?他是什麼人?跟我是什麼關係?

  耳邊響起喃喃細語就像是細碎縹緲的餘音,與我擦肩而過的風彷彿有了形體,那是模糊不清的影像。

  曾經在這裡和某人生活過,但我想不起來,甚至懷疑那不是自己有過的經歷。

  很陌生、很熟悉,似曾相似但現實卻又是那麼不合理。

  暈眩的渦流讓我失去重心,傾斜的視線使我感到地心引力的拉扯。

  在我跌在地上前,伊祁守抓住了我的肩膀扶著我。

  「啊啊、沒事吧?」

  有些驚恐的望著他,我點點頭,小聲的又說了一次「謝謝你」。

  「不好意思,我今天大概太累了。」免強站穩腳步,我本來體力就很差,大概是搬家搬到中暑了吧!

  伊祁守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到我面前,「要不要一起去看房子呢?」

  「喔、好啊!」雖然跟陌生男子一起找房子有點奇怪,但不知為何,我覺得我可以相信伊祁守。

  我與伊祁守拉著各自的行李,往車站的方向走去,在離開空地時,我又聽見一聲--

  咖搭。

  像是指針前進的聲音。


  --

  廢叭:

  感謝天夜弦感人的貓貓與主人的小故事

  那麼交換的獎勵是--守與言舞的小短文

  這個時間點是在敲鬼門世界時間點被重製之後

  沒有敲鬼門公司,就沒有彼岸公寓

  所以照理來說守和言舞是不會相遇的,但命運大人還是神奇的讓他們相見了

  世界重製的時間點是在他們大一開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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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謠歌】夢之旅人
。架空殺手世界觀
。溫德爾與冬澄燁
。冬翎點文

2016/11/01

--


  陰沉的天空落下了冰涼的雨水。

  灰色、黑色混濁分佈不均的烏雲在天上攪動著,時而煞現的雷光與震耳的聲響,這種沉重的氛圍讓人不禁憂鬱起來。

  失去了陽光的熱情,人們感受到的是屍體般的冰冷,死亡般的空虛,單調不變的雨聲宛如壞掉的箱型電視機,幽暗不明的街道就像是復古的黑白電影。

  雨天,遮蔽了聲音奪去了色彩,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個沒有熱度、沒有希望只有悲傷的世界。

  行人號誌燈亮起,溫德爾邁出穩重的步伐走在人群之間。

  與一名滿面春風的議員擦肩而過,溫德爾用肩膀碰了一下議員,他連道歉都沒有頭也不回的繼續前進。

  當溫德爾走進暗巷時,外面傳來起此彼落的尖叫,方才與溫德爾發生碰撞的議員,現在正口吐白沫倒在馬路中央。

  聽見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響,溫德爾才緩緩陷入黑暗中離開那個區域。

  雨不斷的下著,溫德爾沐雨而行來到一間教堂,黑髮的年輕神父早在懺悔室等候已久。

  神父看見溫德爾一身濕的站在懺悔室前,不禁無奈的笑了笑。

  「不是說要撐傘的嘛怎麼連雨衣都不穿呢萬一生病誰來接工作呀!」

  「斷句。」

  面對年輕神父連珠炮的說話方式,溫德爾有點煩躁的皺起眉。

  年輕神父叫做冬澄燁,並不是正職神父只是組織裡負責管理這區人員的幹部,而這間教堂受到組織一點利惠才同意讓黑暗組織這麼用。

  溫德爾所在的黑暗組織,也不過是地下黑道的一種,專門走私槍械、藥物或是暗殺、偷取轉賣情報。

  前幾分鐘死去的議員,就是被溫德爾藏在袖口裡的毒針殺死的,那名議員被殺的原因只有澄燁再上層的幹部才知道,而溫德爾和澄燁只要照命令去執行就好了。

  「真是的居然淋雨過來快去後面洗熱水澡吧接下來後續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斷句。」溫德爾瞇起眼,雖然知道澄燁說的話通常都不是很重要,但聽這麼長串的句子頭還是會有點痛。

  「去、洗、澡。」澄燁不是很開心的揪著嘴,心想溫德爾明明就聽得懂,幹嘛還要糾結斷句呢?

  冷眼盯著澄燁的臭臉,平常澄燁都是面無表情,現在卻有點變化這在溫德爾眼裡是一種有趣的表現。

  很多成員都說澄燁看起來是個嚴肅的人,但溫德爾和他相處比較久,知道澄燁只是不善於表達,或是太急著說出心裡話。

  都一樣,我們都不擅長表達呢。

  溫德爾淺淺的笑著,走到後方的休息室裡,卸下衣物裝備到淋浴間沖洗身子。

  漆黑的長髮緊貼在修長緊實的胸前,海藍色的雙眼因水氣變得溫榮朦朧,讓熱水任意的撒落在身上,溫德爾看著雙手沉思。

  每次親手殺了誰,溫德爾都會問著自己為什麼殺人?殺人後的感受?

  最初當殺手的原因沒太複雜,單純是因為奶奶生病缺錢急用,當時在被逼得走投無路時,遇到正在進行暗殺任務的澄燁。

  澄燁殺人一向不親自動手,他嫌槍聲太吵、嫌刀太冰冷,還嫌炸彈陷阱很麻煩。

  所以他都會請一個殺手替他辦事,給殺手的武器也只有藥物和日常用品而已,例如縫針包、剪刀、血糖機的針筆。

  用習慣刀槍的普通殺手都因為澄燁為難的要求紛紛離去,無奈澄燁只能親自執行任務的同時邊尋找適用的人選,在執行任務的途中很不巧的中了陷阱。

  澄燁被捕獸夾夾到腳,好不容易掙脫卻因為失血即將休克,還好路過的溫德爾把他送去醫院才免於一死。

  兩人就是這麼相遇,而之後澄燁也利用溫德爾缺錢的心理讓他去當殺手,溫德爾曾經糾結過,但隨著殺人的次數逐漸增加。

  他開始麻痺了。


  為什麼殺人?

  沒有為什麼,因為習慣這個工作。


  殺人後的感受?

  沒有任何感受,因為--殺手必須冷血無情。


  內心的道德憐憫在一次次的任務中逐漸消失,在奶奶死去後對溫德爾的衝擊更加劇烈。

  空虛、寂寞纏繞在溫德爾身上,幾乎將他絞斃,黑暗冰冷的手正慢慢把溫德爾拖入深淵,總有一天,溫德爾也許會因為人生毫無異議走上絕路吧。

  現在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澄燁這個古靈精怪的傢伙。

  雖然沒有太親暱的互動,但澄燁偶爾會笑著用老朋友般的語氣說:

  「累的話我來替你做吧!」

  起初溫德爾以為澄燁是在開玩笑,但沒想到澄燁真的代替他執行暗殺工作,而且還是滿身傷的回來。

  看過幾次澄燁差點喪命的場面,溫德爾最後還是決定自己來執行任務,因為他發現,澄燁也背負著那墮落沉淪的黑暗。

  澄燁為什麼要殺人?這原因溫德爾沒問,至於殺人後的感受,看見澄燁面無表情的模樣大概也是毫無感受吧。

  但是,澄燁暗殺時卻會猶豫很久,太過優柔寡斷造成執行任務時總是發生意外。

  這點澄燁和溫德爾就不同了,溫德爾是殺了人之後才會後悔的問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而澄燁則是在殺人前的當下痛苦著。

  如果不當殺手,那現在的自己會再做什麼呢?

  溫德爾曾經這樣問過澄燁,他自己的想法是當個旅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管是光明也好黑暗也好,反正不希望自己處在一個地方太久。

  這樣的話,也許就不會失去某些東西而感傷。

  對於旅人來說,所有事物都是稍縱即逝的美好,從不久留也不掛念,沒了深重的感情,就不會有失去之後帶來衝擊。

  沒有了痛苦,也不會覺得孤單,人生的去向由自己的雙腳安穩的前進。

  旅人,是個理想的未來。

  「那我的理想就是和溫德爾一起旅行囉!」

  澄燁的回答只有簡單的一句話,這讓溫德爾很不解,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和我一起?

  都已經當到組織幹部的人,難道不會想謀途更高的職位嗎?


  洗完澡,溫德爾擦乾身子隨意的套上薄衣,走到睡房時看見澄燁捲著棉被窩在床上。

  教堂的睡房就一張床,溫德爾也習慣和別人擠床睡的日子了,稍微把頭髮擦乾,小心翼翼的將澄燁往旁邊挪,好讓出一個空間給自己躺。

  剛躺下去就發覺澄燁朝自己頸邊嗅了嗅,瞇著翠綠色眼眸翠眼惺忪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會繼續進入夢鄉。

  「是森林的氣味……」澄燁喃喃說著,不知道是在說夢話還是在對溫德爾說。

  「睡到感官都錯亂了嗎?」溫德爾用手把澄燁的頭移遠點,但才剛移開澄燁又貼上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要聽嗎?」

  溫德爾斜眼看著澄燁,看起來是半夢半醒的狀態,澄燁好像不願意從夢裡醒來,但是只有醒來才能向溫德爾訴說夢境。

  看在平常與澄燁算是朋友的份上,溫德爾冷淡的回應「恩。」一聲。

  澄燁慵懶含糊的說著,他跟溫德爾在森林裡,兩人還去了充滿怪人的大城,歷經可怕的戰鬥,有一段時間甚至被強迫分開,但最後還是找到對方並且繼續旅行。

  「無聊的夢。」感覺到不切實際,溫德爾冷冷的回應。

  澄燁提了提嘴角像是在笑,「不會無聊呀……在夢裡我們都死了呢……」

  「死了?」溫德爾皺著眉感覺這種話很不吉利,「那應該是噩夢吧。」

  「不是喔。」澄燁搖搖頭閉上雙眼,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雖然死了……但是在夢裡有種悠久的感覺……然後……我們又一起去旅行了。」

  「果然只是個夢吧。」溫德爾無奈的嘆氣,組織的幹部怎麼會做這種天真的夢呢?

  「我反而希望……現在是夢……而那個夢啊……是真實的。」澄燁趴上溫德爾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沉默不語應該是睡著了。

  睡意似乎會傳染,溫德爾也不自覺的想睡,沉重的眼皮再也無法堅持,於是他閉上眼進入漆黑的夢境。


  在夢裡,儘管什麼都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到沁涼的微風,青草與恬淡的花香撫過鼻尖,有什麼毛茸茸的小動物正窩在自己身邊。

  一隻溫暖的手撫摸著溫德爾的臉頰,另一手撥開他稍長的瀏海,將多餘的髮絲勾到耳後。

  「溫德爾。」

  那熟悉又令人感到安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德爾微微睜開眼,雙眼焦距在澄燁暖笑的面容。

  澄燁的臉貼的很近,碧綠色淨澈的眼眸倒印著溫德爾沉穩的模樣。

  溫德爾發覺自己躺在遼闊的草原上,而天空晴朗無雲,陽光徐徐的撒落而下。


  雨停了。


  坐起身望著大草原,享受那涼爽的風。

  溫德爾想起澄燁說過的話--希望那個夢是現實。

  是啊,如果能繼續保持這個夢就好了,只要沉睡就不會再見到那黑暗的世界。


  「今天要去哪裡呢?」溫德爾轉頭看著澄燁,語氣變得柔和起來。

  澄燁咧嘴而笑,正要說話的同時起風了,雖然聽不清楚澄燁的答覆,但溫德爾還是從澄燁的笑容知道了答案。


  --不管去哪裡都可以,你所在的位置,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溫德爾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一抹淡笑。

  內心湧起苦澀與喜悅交融複雜的心情,說不出口的憂傷,無法表達的充實,在害怕澄燁這份感情的同時又想緊緊抓著。

  如果總有一天會失去,那不如現在就放手,只要從夢裡醒來,現在的一切就會消失。

  但……此時此刻,把這個夢境當作現實,無憂無慮、自由的與澄燁一起去旅行。


  溫德爾摸摸澄燁的頭,輕柔的說了一句:



  「我們走吧。」



  --

  廢叭:

  啊啊--每次寫戰謠歌都會不禁裝文青

  這個世界觀大概是說溫德爾無奈成了殺手,澄燁也有不明原因當了黑暗組織的幹部

  雖然是平行世界,但是在夢裡就會去到戰謠歌的世界

  在戰謠歌裡兩人都是黑樹之王的後裔呀!(咦?

  當殺手當的提心吊膽,不如控制植物、永保青春還比較爽(奇幻世界就是能外掛XD

  最後,還是要再感謝大家參與十月慶生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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